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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琉璃谶》 (第3/3页)
“陛下圣明!那苏明琅现在——”
“他在做陈守仁未做完的事。”天子推开窗,见汴河上无数河灯顺流而下,每盏灯芯竟都嵌着琉璃片,映得满河流光溢彩,“你看,他在用先帝的琉璃法身,给天下人讲一个故事。”
吕夷简趋前细看,浑身剧震——那些河灯中的琉璃片,分明是三百具先帝法身的碎片!每片上浮现小字,连缀成篇,竟是琼津渡惨案真相,及辽国经济战之阴谋。此刻数十万汴京民众正聚集河边,争睹这旷古奇观。
“苏卿以身为饵,诱出朝中内奸;以火为引,毁去伪钞母版;如今更以琉璃为书,昭告天下真相。”天子轻叹,“嫣然倾世先生评诗曰‘道行与道尊,两义各千古’,朕今日方懂——陈公之道在忠,苏卿之道在智,皆为道尊。”
话音未落,钟楼方向忽然传来巨响。但见大千阁顶光芒万丈,三百琉璃碎片汇聚成巨大光柱,直冲霄汉。光柱中缓缓浮现先帝法相,祥云环绕间,有洪钟般的声音传遍汴京:
“朕以琉璃身,护汝琉璃世。奸邪尽涤荡,山河永固时。”
万民跪拜。吕夷简老泪纵横间,忽然瞥见光柱边缘有个白衣身影一闪而逝,怀中抱着一具瑶琴。
六、尾声:琉璃世
三年后,杭州孤山。梅林深处新起一座“云镜草堂”。有樵夫说,常听草堂中传出琴声,时而清越如冰裂,时而温润如春水。
这日雪霁,草堂窗扉大开。苏明琅正临窗摹帖,忽闻身后轻笑:“苏公子临的可是《兰亭序》?”
他笔锋不乱:“摹的是‘放雀怀仁,献鳩施惠’八字。嫣然先生以为如何?”
青衣女子摘下面纱,赫然是当年大千阁上的抚琴人。她焚一炉香,慢调琴弦:“那夜三百琉璃法身显圣后,天子彻查朝堂,揪出辽国细作二十七人。王松柏狱中自尽,留书称‘一念之差,万死莫赎’。苏公子可知,他那一念为何?”
苏明琅搁笔:“可是为子?”
嫣然颔首:“其幼子被辽国扣为人质。细作许诺,事成后以十万斤琉璃料为酬——那些琉璃料中,藏着可解他子所中奇毒的丹药。”她拨出一个泛音,“苏公子当年‘投水’,可是为查此事?”
“是,也不全是。”苏明琅望向窗外琉璃世界般的雪景,“我奉师命假死脱身,实为潜入辽国。在辽国三年,所见最惊心者,非刀兵,非巫蛊,而是他们仿制的交子已流通于西夏、大理,甚至南海诸国。经济之战,杀人无形啊。”
静默良久。嫣然忽道:“那十万斤琉璃料,天子已命人悉数熔了,铸成三百六十面‘云镜’,分悬各州府衙门。镜背铭十六字:‘以民为鉴,以史为镜,琉璃明澈,乾坤清平’。”
“好一个‘琉璃明澈’。”苏明琅展眉而笑,笑意渐深,“姑娘可知,陈公临终前给我留了最后一谜?”
他自怀中取出那面云纹铜镜,呵气其上。雾气中浮现四行新诗:
“雨润花肥瘦,风来叶卷舒。仰高红日近,望远渺空虚。”
嫣然凝视良久,忽然泪落:“这是...陈公绝笔?”
“是预言。”苏明琅将镜面对准窗外,阳光穿过镜孔,在粉墙投出一片光斑。光斑中,竟显出极淡的第五、第六韵:
“奇逸人中骥,开张龙化鱼。盛隆祈大德,斯意访仙闾。”
嫣然怔住:“这...这不是苏公子当年与陈公唱和的诗,这是全新的!”
“不错。所以我这三年遍访名山,终于在三清山一处古观,寻到了后半卷。”苏明琅自书架深处取出一只铁匣,打开时幽光流转,“姑娘请看——”
匣中卧着十片琉璃,拼成一幅完整的星图。图侧小楷题跋,正是陈守仁笔迹:
“余观天象二十载,知大宋百年后有场浩劫。辽国之患不过癣疥,真正大劫来自海上,来自一种可裂石开山的黑粉,来自万里之外铁鸟横空的国度。今以琉璃藏此天机,待有缘人解之。或可为我华夏,续命三百秋。”
嫣然抚过琉璃片,触手温润如君子之德。她忽然明白了一切:陈守仁以身为棋,苏明琅以命为注,下的从来不是一朝一代的棋局,而是千年文明的生死劫。
窗外暮色四合,第一颗星亮起时,草堂内琉璃星图也开始发光。星光与琉璃光交融处,渐渐浮现出更加遥远的未来图景——有巨舰破浪,有电光纵横,最终定格在一轮皎月之下,月中有玉兔捣药,药杵起落间,琼浆溅作满天星辰。
“冰兔碎琼津...”嫣然喃喃。
苏明琅推开所有窗扉。月光汹涌而入,将整座草堂、整片梅林、整座孤山,都浸成了透明的琉璃世界。他在万丈清辉中提起笔,在云镜背面补上最后两句谶语:
“琉璃代代铸,明澈世世心。千古一轮月,长照读书人。”
笔落时,天涯共此月,山河俱琉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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